Miss Waiting

真的很想看的片我會租DVD一個人窩在家看，所以去電影院通常是看一些，不特別想看或因朋友邀約而看的電影。我就抱著如此平靜的心情，去看了最近到哪裡都有人在談論的《Life of Pi / 少年Pi的奇幻漂流》。沒讀過小說也沒看任何影評，我只知道這是關於一個男孩和老虎在海上漂流的故事，也許是片名的關係，我一直把它當作一個奇幻冒險故事，驚險刺激、有趣、感人、充滿驚喜之類的，而它的確也有這些元素，但整部電影最龐大濃厚的氛圍卻是難以言喻、讓人止不住淚水的。

流淚的原因並不能用「悲傷」或「感動」這麼簡單的字詞概括，很多很多時候，想哭是因為內心深處被保護得最安全的那一塊被觸碰、被震撼，激動得無法思考、訴說或記錄，只好哭得淚流滿面。看《Life of Pi》的時候，最深的感受姑且可說是身為一個人的脆弱。

面對大自然，我們什麼都不是。無論船隻建造得多麼巨大堅固，仍不敵一捲蔽天的驚濤駭浪。無論如何定義美、創造美，仍不可能超越世界的樣貌，就像你描繪不出天色漸層的綺麗變化，也數不盡夜空繁密的星斗一樣，只有平靜無痕的海水才能像一面無邊的鏡子，忠實映照那美得令人屏息的景象。即使我們再怎麼努力開拓視野，仍有有限知識無法觸及的無限未知。即使我們深刻體認自身的存在，仍不得不對大自然壯盛而堅韌的生命力感到敬畏。名字、身分、地位、制度等我們為自己添上的東西到頭來都是一場空，只要祂願意，隨時都能毀得面目全非。我不信奉宗教也不相信神的存在，但我相信愛默生所說的，以卑微的姿態和崇敬的眼神，只有敞開心胸於天地才得以被啟發，神即真理，兩者皆在心中，我認為少年體會到的即是心中的神。

再者，感情豐富是人類最獨特也最脆弱的天性。男孩從小就想和老虎做朋友、相信牠的眼神、喊牠人類的名字，在歷經百日漂流後，他以為他們達成了共識，能在船上和平相處甚至產生共患難的情誼。我想只要是人都會像男孩一樣把情感投射到老虎身上，想和牠說話、分享、甚至視之為伴，但這麼做其實很傻啊。老虎始終是隻老虎，之所以能共存的原因並非建立在感情面上而是生存的地位，男孩不是獵物所以沒成為牠的嘴邊肉；男孩亦不是主人所以無法控制牠的自由，他們平等但永遠無法成為同伴，即使投注再多的情感、共同度過再多日子，牠也只把男孩視為同等獨立的個體而已。可是，清楚了解人和動物根本的差別之後又能改變什麼？即使男孩知道最終的結果，不管給他幾次機會，他還是會付出情感、重蹈覆轍。男孩的心情當然難過，但最悲傷無奈的是人無法停止傷害自己的痴。沒有是非對錯，只是因為不同。

其實我不太在乎所謂的真相，若硬要討論電影結局，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相信老虎的版本。我相信的不是故事中的事實，因為只要透過陳述什麼都可以造假，但是我感覺到的那份真意，如果說者沒有曾經擁有過，是不可能引發聽者的。而人類互相殘殺的版本聽來雖然很寫實，但我不相信經歷過這些事之後，他能好好地活下來、回到陸地上然後一五一十地陳述。而其他細節的暗示或宗教的寓意等等早就不重要了，因為那強烈的衝擊已是電影給我最直接的感受，我執著於回味那份感覺，不需透過文字闡述或解釋，如果心已經知道了，何須再用腦袋去理解認知？我只能說，李安真的很了不起啊！不僅能看透還有力量牽動情感根源的最深處，看他的電影似乎又更了解人是什麼。




Life of Pi (2012)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Director: 李安 Ang Lee
Writer: David Magee (screenplay)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Yann Martel (novel)
Stars: Suraj Sharma