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iss Waiting

*poster from here
《Shame / 性愛成癮的男人》從中英片名來看即是電影的兩個層次，十分有趣。中文明確指出其主體，一位性成癮的男人的故事，英文則以一字精闢點出其主題，shame可以是羞恥、羞辱或恥辱，但中文釋義似乎較接近光榮、光彩的反面。反觀牛津辭典的英文解釋：a painful feeling of humiliation or distress caused by the consciousness of wrong or foolish behaviour / 意識到錯誤或愚昧行為所產生的一種羞辱或痛苦感覺。這般複雜感受即是電影想傳達的。當然，片中不乏大量男女交歡的鏡頭，美國在影片分級上也毫不留情地給了個NC-17（未滿十七一律不得觀看，部分戲院不供放映），但無論是片中的男主角抑或是觀眾，最直接的衝擊不是肉體的歡愉而是精神上的痛苦，當性從癮成為一種恥辱，那幾乎沒有歡愉可言。

Brandon宛如一座五光十色的紐約城，坐擁高薪工作，身居高級公寓，古典黑膠唱片和夜間慢跑是他的生活品味，英俊的外表則是他交際應酬、尋歡作樂的手段。但絢麗的表面實則覆蓋著求慾若渴的無底洞，招妓、色情影片書刊等等，他用盡各種管道尋求快感以填補慾望的永恆匱乏，且不論這些方式齷齪與否，關起門來，他的所作所為都是個人隱私。但當上司發現他電腦硬碟裡不堪入目的檔案，他外在的表象隨即破滅，當他的妹妹Sissy突然闖進住處，他僅有的私人空間也不再私人。性慾仍是他的癮，但回應需求卻成了一種恥辱，一雙雙被道德調教的眼睛注視著他，使之無所遁形。

何謂道德調教？我們的社會已建構了一套難以被挑戰的道德標準，我們會用這套標準去評斷他人，而Brandon的行為無疑是被否定的。但若去檢視其他人，上司明明有家庭卻成天混在夜店酒吧尋找一夜情的對象；Sissy明明成了別人婚姻的第三者卻絲毫沒有悔意；而性慾纏身的Brandon既沒違法也沒傷害他人卻得遭受譴責。顯然有的人對自己過於寬容，或許他們用喜歡、用愛去搪塞不負責任的行為，又或許他們用喜歡、用愛去批判性成癮者不帶感情的重複性性愛。的確，Brandon所背負的恥辱已超出了道德規範的壓迫，真的讓他痛不欲生的是無法愛人的無能。


Brandon的冷漠和自私是他賴以為生的面具，向人暴露性飢渴的後果他擔不起，更不奢望有人能包容這樣異於常人的缺陷，連他都厭惡自己，又有誰會愛他？因此他刻意與人保持距離，和陌生人翻雲覆雨各取所需。他一度以為他不配得到愛，也不需要愛，直到無感的生活被天差地遠的妹妹Sissy打亂，她強烈需要愛，熱情的天性是她與人溝通的唯一語言。面對她，Brandon無法保持一貫的冷酷，只好被迫掏出深藏許久的脆弱感情。當他倚靠著房門傾聽Sissy對著電話哭喊我愛你時，一方面疼惜自己的妹妹為情所困，另一方面意識到自已從未愛過別人的可悲，也了解到一個只在乎自己的生命沒有意義。於是，他試著與同事Marianne從約會、談話到親吻，建立正常的感情關係。只是當愛滲入性時，他卻步了，他渴望愛卻害怕被愛，他既無法享受正常性愛的美好，也無法回應對方的愛。最後，只好退居於原來枯竭的空殼中，用更多的性麻痺渴望愛的寂寞。


Michael Fassbender飾演的Brandon大概是我記憶以來看過最悲哀的角色，他慘白的冷酷面容是難以想像的單薄，而被包覆其中的痛苦在他臉上每一道肌理的皺摺中若隱若現，試圖去遮掩只會更顯出他的束手無策，這樣血淋淋的脆弱詮釋一度讓人看不下去，這比一絲不掛站在鏡頭前還需要勇氣。在經歷嘗試愛人的失敗之後，Michael Fassbender的演出又進入了更深的層次，他的掙扎已不再只是本我與超我的拉扯，而是痛苦糾結中傳來的微弱求救，他又何嘗不想得到救贖？看Brandon靜靜坐在電視機前看著黑白卡通的這一幕，真的忍不住濕了眼眶但無法大哭，因為那不是一般人能體認、宣洩的悲傷，只能抑鬱地掉下一滴淚。


We are not bad people. We just come from a bad place.
Carey Mulligan飾演的Sissy大概是我看過最重要的配角，換做是任何人都行不通。這對兄妹為何落得這副德性，我們無從得知，但她的出現不僅將Brandon的自我折磨逼到沒有退路，同時也蠻橫地攻破他拒絕愛的最後一道防線，而她的存在更是他活著的希望。即使電影最終沒有給Brandon重生的機會或可能，多麼慘忍，但血緣關係是他們與生俱來的親密，親情之愛是他殘存的人性。試著著眼於這份僅有的愛，我想他會慢慢接納自己。





＊補充：
1. Michael Fassbender連背影都會演戲！！！
2. Carey Mulligan表現之好。
3. 配樂太美。






Shame (2011)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Director: Steve McQueen
Writer: Steve McQueen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Abi Morgan
Stars: Michael Fassbender
            Carey Mulligan 
Original music: Harry Escott